延安一位退休医生自曝行医内幕：患者腰包中的钱是如何被掏出来的

　　　　7月17日上午，一位老者找到记者，出示了一份抬头为“‘三高四病’防治工程患者体检表”表格原件，记者表示看不懂。这位老医生愤怒地说：“太恶劣了，简直是杀人不见血啊！”随后，他满怀激愤地向记者揭露了该工程组织者种种见不得人的行径。　　        所谓“三高四病”防治工程如此招兵买马　　这位老者说，我从医疗单位退休已有十多年了，同病人打了几十年交道，对医疗行业里的许多“猫腻”及种种“潜规则”也有所耳闻。但我身体还很好，总想着退下来再发挥点余热，替广大患者解除病痛，机会终于来了。　　前不久，见到一则广告上称：“云南特安呐药业有限公司因业务发展，要在延安招聘5名年龄在50岁以上有职业医师证的大夫。”尽管广告上错把“执业医师证”写成了“职业”，但我还是试着拨通了联系人李勇和贾俊伟的手机。自我介绍后，李勇让我带上证件到他租住的七里铺天然气家属院二单元301室面谈。李勇自称是中国老年保健协会推出的“三高四病”（三高即：高血脂、高血糖、高血粘；四病即：高血压病、糖尿病、冠心病、脑中风）防治工程延安工作部的副部长，贾俊伟是正部长，并说他们是该会的会员。待他看了证件后，却表示要给总部汇报请示一下，让我回家等通知。然而，第二天就通知我被录用了，上班地点在市慈善医院七楼，工资是底薪800＋补助200＋提成。　　期间，李勇和贾俊伟还招聘了十几个年龄在18至25岁的青年男女，其中女青年居多。这项工程早在6月17日就已经正式运转了，加上我就有了5名医生，都没签订劳动合同。　　     “只要到了我们这儿都是专家、都是教授！”　　上班第一天，说好先到大会议室听一位招聘医生的讲课，过后却被带到另一间房里干坐着等待就诊。我偷偷一看，会议室里至少有20到30个病人，讲课的是原区疾控中心的一位退休医生高某某，胸前戴着红花，桌签上写的每个医生都是教授。再一听女主持人的开场白，便感到这项工程组织者还真会抬举人。“首先让我们感谢中国老年保健协会和军委保健委员会办公室的大力支持，感谢延安卫生局、市委、市政府的大力支持！下面请中国老年保健协会会员、专家组组长、‘三高四病’心血管病专家、教授高某某给大家讲课！”于是，高开始大讲“三高四病”的危害及后遗症。　　此后，每有活动，都让医生们胸戴红花，步入会议室主席台就座。每个医生在这里都成了治疗“三高四病”的专家、教授。在介绍我时，也称我是这方面的专家。其实，我的专业与这些都不沾边，可人家还故意这么说，心里有点虚，因为招聘到这里来的医生基本上都认识，谁几斤几两都清楚。事后，我提出不要再这样介绍了。可李勇说：“到了我们这儿都是专家、都是教授，我说你是你就是。”还说要发展我为中国老年保健协会会员。果然，再介绍时我又多了这一个头衔。“好好干，会员证书以后给你补发。”李勇这样许诺。我就不再计较了，退休了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看得起，心里感到有一丝说不出的滋味。　　      患者体检表上的“暗号”才是开处方的唯一依据　　后来，一有活动，医生们都被安排参加讲课前的专家介绍仪式，都会被美美地抬举一番再离开，只留下高某某或其他医生讲课，其余几位医生等课完之后才接诊。　　头两天也没让我瞧多少病人，谁看什么病人，都是由招聘来的业务员或称联络员的指派，医生之间不能乱抢“生意”，连医生随便问病情也被干涉。每个医生都给配一个助手，都是在助手、联络员、收银员的共同监督和对患者的启发引导下开大处方，主要任务是如何卖出更多的该“工程”提供的四种指定药品。我心里不由得嘀咕：到底谁是医生？　　果然，没几天，我被李勇召到了住处，进行了一次“业务培训”。他说：“你没看见由我们联络员带给你的患者体检表上都标有暗号吗？”我恍然大悟，难怪每当瞧一个病人，联络员都会小声告知患者的经济情况，我起初还以为是让少开点药，给病人省点钱呢！　　暗号都在“三高四病”这几个字下边画着的横杠上。　　“三”字下划一横杠，表示这家经济条件好；“高”字下划一横杠，表示比较好；“四”字下划一横杠，表示一般；“病”字下划一横杠，表示差但要争取开药。并将患者分类为四等，即“三”字为A等、“高”字为B等、“四”字为C等、“病”字为D等。体检表右上角也有代号：“D2030丹”表示在给A等患者开处方时要开20－30盒“丹参益心胶囊”，每盒46.9元；“N1020脑塞”表示要给患者开出至少10－20盒“脑塞安胶囊”，每盒49元；“S1020叁”表示要开上至少10－20盒“叁七心疏胶囊”，每盒49元；“J1015”表明要卖出10－15盒“决明降脂片”，每盒30元。　　这些药，医生们都没见到过实物，只是李勇、贾俊伟给看过包装和说明。医生们按暗号开好大处方后，现场收取患者的钱，之后在哪里取药只有病人知道。　　一度，其他医生所瞧病人的经济状况都比给我领来的要好，因为我是新来的，不懂行情，所以病人少不说，还都是经济状况较差的。后来才知道，每个医生都在上岗前被李勇叫到住处单独“培训”过，医生之间彼此心照不宣，因为每卖出一盒药，医生提成1元。　　你想想，如果不对我进行“培训”，我也看不懂这些“暗号”，作为患者和局外人咋能看懂？病人做梦都不会知道这个“秘密”，当然会出钱利索，还会万分感激。　　     受聘医生成了一种“道具”让你怎么摆就怎么摆　　当联络员把病人带来就诊时，已经一步一步地落入了陷阱，怀疑早已打消，根本不会想到自己买回了一大堆或许万万不敢服用的药物。即使说这些药来路正，质量有保障，也对症，可有必要大量购买吗？　　第一步，联络员现场暗示。病人凑够数了就用雇来的面包车拉到办公地点。通常是早晨接来，提供免费早餐，还给喝牛奶。病人都说“算碰上好事了，遇上真专家了”。这期间，联络员早把他们的经济状况了解得一清二楚，入会场前每位患者要交25元发给一个“优惠体检卡”，许诺可检查35项体检指标，只收20元，其中5元是优惠卡成本钱，并叮嘱病人一定要保管好这个卡。其实这是联络员在侦探病人最终带有多少钱，算是最后的“火力侦察”，以便在检查表上注明暗号，标出等级，给医生提供情报，并在现场给医生暗示，甚至明示。　　第二步，装模作样地体检。由不同的联络员带着各自的“战利品”到一台仪器上体检，在交给医生的体检表上，凡是与“三高四病”相对应的病症上都由人工打上了钩，“三高四病”预防工程ZXG－系列检测参数列表中，只要是与这些病有关联的指标几乎都打了叉，这与正规的检测表完全不同。如肺动脉压一项中，标准范围是15－20，检测栏中也是人工打的叉，而并不是机器测出的具体数字。医生说这不规范，李勇却称凡打了叉的都表示有问题。再如，测血压时测出的数值被写成由低到高，医生提出写反了，但没人理。总之，一切步骤都指向患者有病，各种迹象都表明前来就诊的每个人都可能是“三高四病”患者。就连专家的讲课也是极力渲染这些“富贵病”有多可怕，后遗症是多么严重，很少讲预防等知识。　　第三步，在监督下开处方。由于身边有助手和联络员总把病人向所要卖的药品方面引导。如遇到穷人，医生不想多开药，他们就会对病人鼓动劝说：“阿姨，你看么，这表上写着你还头晕哩，花千儿八百的，要多活多少年啊，又能多挣多少钱啊！再说，还是专家给你看的嘛！”这种情况下，病人大多会掏钱买药。说是医生助手，实际上是“说客”，说是联络员实际上就是“经济侦探”，医生只是个“道具”罢了。　　7月19日，记者赶到七层顶楼的现场，只见一位专家正在给赶来就诊的60余位群众讲课，大热的天，门窗紧闭。面对记者的提问，李勇和贾俊伟都自称他们是中国老年保健协会的，也是云南特安呐药业有限公司的职员。有协会委托的红头文件，但不在身边，至于陕西省、延安市卫生、工商等部门的许可手续等，说是正在办，很快就能办好。而且，李勇还说马上要去渭南重招医生，那里开展得更火，9月份还将派贾俊伟到榆林去启动这项“防治工程”。                （延安日报记者  杜方远  本报记者  韩岩）